阿曦開車囉

【毛利隆元的小小物語】

十二月的東京，雪片紛紛。

毛利元就坐在暖桌下，邊吃著綠豆糕邊看著戰國時代的歷史劇。星期四的他往往有這樣的悠閒，當然，這悠閒也屬於暖桌另一邊的一大二小。

長曾我部元親午覺睡得正香，身上兩只小傢伙更不例外。毛利隆元微微皺眉，似乎做到什麼噩夢般不時低吟，一旁的長曾我部信親將小手打在哥哥臉上，無意識地在警告對方閉嘴。

這樣的場景毛利元就見怪不怪，長曾我部本來就很會睡，冬天的假日更不用說，爸爸的身上可是兩個小傢伙爭先恐後的軟床。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琉璃色的大眼睜開，小隆元揉揉雙眼，眨呀眨地看向四周，因為躺在爸爸身上墊高的關係，他可以看見最喜歡的媽媽和第二喜歡的綠豆糕。

小隆元迫不及待地從爸爸身上爬下，偷偷摸摸來到暖桌的另一邊，墊起腳，瞄準桌上的綠豆糕，趁媽媽專心看電視的同時，小手緩緩伸了過去……。

「啪！」

清脆悅耳的響聲，小隆元非但目的沒達成，小手還挨了打，他無法忍受疼痛地大喊：「媽咪！！」

「想幹什麼？」

面對小隆元，毛利元就總是特別壞心，在那雙泛淚大眼的注視下拿起一塊綠豆糕，吃了下去。

「媽咪，隆元也要綠豆糕！」

看著對方乞求的雙眼，毛利元就又起了壞念頭，拿起一塊在小隆元面前晃呀晃，最後依然放入自己口中，吃下肚。

「媽咪！」

東西吃不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小隆元鼓著嘴，他可不想為了第二喜歡的綠豆糕而惹最喜歡的媽媽生氣。

「媽咪，隆元要抱抱……。」

「不要。」

Q口Q！？可是他的媽媽總是毫不留情地將這兩項一同剝奪，小隆元抓著毛利元就的手，大喊：「媽咪！」

馬上被推開，雖然只是輕輕地，但對小隆元而言還是非常大的打擊，他奮不顧身地衝上前，緊抓著媽媽，死也不肯放手。

「放開。」雖這麼說，但毛利元就的嘴角正明顯上揚。

「不要！隆元要媽咪抱抱！」

「你再不放開，我要生氣了。」

怎麼辦……。

小隆元內心好掙扎，他好喜歡媽媽，光抓著就能聞到一股獨特的香氣，感覺讓人安心、舒服，但除非捨棄這股香氣，否則媽媽就要生氣了，小隆元將臉埋在毛利元就身上，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毛利元就卻趁小隆元還在猶豫、緊抓的力道鬆緩時，一把將人推開，這次力道沒控制好，小屁股「咚」一聲跌坐在地。

「媽咪…媽咪……」

最後一根理智線斷裂，小隆元本就充斥淚水的雙眼快速暴漲，嚎淘大哭了起來！

「媽咪！嗚啊……媽咪！！」

這一哭不但非常大聲，連原先躺在一旁的長曾我部和小信親都給吵醒了。

「唉，元就你又對隆元做了什麼啊？」

長曾我部無奈看向絲毫沒動靜的人，再將大哭的小傢伙抱起，「隆元乖，爸比在這，別哭囉！」

「嗚哇！媽咪，嗚嗚……！」

「乖，爸比給你抱抱，不哭不哭。」

此時被忽略在一邊的小信親緩緩站起身。方才長曾我部起來得太快，他連清醒都來不及便從爸爸身上滾下來，一臉還沒睡飽的樣子。

「……。」

和小隆元不同，小信親從來不哭，他現在唯一的情緒只有憤怒，氣那個害他沒睡飽的蠢哥哥！

只見小信親從桌上拿了塊綠豆糕（毛利元就不會打小隆元之外的人），緩緩走至長曾我部前，抬頭瞪視淚流滿面的哥哥。

「？」

小隆元被這麼盯著也哭不出來，大大的琉璃色雙眼與對方半開的藍色四目相接。

小信親一句話也不說，舉起小手，將綠豆糕塞入哥哥的嘴中，力道比方才毛利元就推開小隆元還要大十倍！

「唔……！」

這舉動也出乎長曾我部和毛利元就的意料，兩人互看一眼，原來除了打臉外，餵食也有閉嘴的涵義啊。

反觀小隆元，因為被小信親嚇到，真的乖乖閉嘴了。

畢竟吃到綠豆糕，也滿足一大半的願望。

◇◆ ◇◆ ◇◆

如果你問小隆元和小信親是怎麼來的，毛利元就只會先瞪你一眼，再揍長曾我部一頓，最後依然什麼都不會說。

小隆元和小信親雖然長得不像，卻是貨真價實的雙胞胎兄弟。哥哥隆元長得和媽媽非常相似，差別就在於前者是褐色長髮；弟弟信親則和爸爸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毛利元就也不知是好是壞。

長曾我部和毛利元就目前任職於第六天魔王股份有限公司，分別是機械工程部和迴路部的部長，上班時間為上午九點至下午五點，因此，今年就讀小學一年級的小隆元和小信親放學便會自動到毛利元就的友人──大友宗麟創辦的教堂報到，吃吃午餐和寫寫功課，算是另類的安親班。

今天依舊是大雪紛飛的一天，小信親和小隆元一如往常來到教堂，然而入目的，是天真雙眼從未見過的壯觀。

大廳內擺了一棵好大的聖誕樹，上面掛著各種繽紛的漂亮掛飾；教堂的柱子、天花板、牆壁都多出許多平常沒有的金蔥、色燈，絢爛奪目極了！兩個小傢伙看得頭昏眼花，卻又忍不住緊盯著瞧。

「Hey！小隆元、小信親，午餐想吃什麼啊？」

被身穿荷葉袖傳教服的金髮少年拉回神，小信親反應較快，率先問：「宗麟哥哥，為什麼教堂會變成這樣啊？」

「嗯？小信親不知道嗎？再過兩天就是美好的Christmas，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囉！」

大友宗麟誇張的聲調與手勢兩個小傢伙早已習慣，小隆元有聽沒有懂，也問：「宗麟哥哥，什麼是Christmas？」

意料之外的問句讓大友宗麟有點嚇到，但這也符合他們媽媽的個性，毛利元就對西洋的節日沒什麼興趣，而長曾我部只有乖乖聽老婆話的份。

「Christmas就是聖誕節，是個開心的節日喔！小孩們只要把想要的禮物告訴爸比媽咪，他們就會轉告聖誕老公公，聖誕老公公就會把禮物送給小孩們，是不是很棒啊！」

果不其然，兩個小傢伙平時就大大的雙眼這回更多了幾分閃爍，大友宗麟將兩張紙遞給小隆元與小信親，繼續說：「來，把願望寫在這裡，回去記得拿給爸比媽咪！」

兩個小傢伙興奮地將紙接過，可是問題來了，該許什麼願望好呢……？

小信親不用兩分鐘就有了答案，可是小隆元卻怎麼樣都沒有頭緒，反向一旁的弟弟求救。

「你自己的東西為什麼要我幫你想？」

小信親雙眼微瞇，以一貫鄙視的眼神看著哥哥，「就寫綠豆糕啊，你不是每次想吃都吃不到？」

「可是…隆元有更想要的東西……。」

「你很煩欸，就寫啊！」

小隆元猶豫了一會兒，一筆一筆慢慢寫下，一旁的小信親看了差點暈過去。

「我覺得你還是寫綠豆糕好了……。」

「可是宗麟哥哥給的是原子筆耶，擦不掉了啦！」

「唉唷，隨便你啦！寫好就快點收起來，今天作業好多，那個神經老師的腦袋又壞掉了！」

不理會一旁弟弟的牢騷，小隆元看著自己的紙，心中不停想著：會實現嗎？真的會實現嗎？還是又會是一場落空呢？

聖誕老公公，求求你，幫隆元實現吧……。

◇◆ ◇◆ ◇◆

看著手中的紙，長曾我部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尤其隆元那一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看什麼？」

毛利元就走到床邊坐下。現在是深夜，小孩們早就睡了。

「孩子們想要的聖誕禮物，你看看。」

將紙接過，第一張是小信親的，大到紙張快容不下的平假名豪邁寫著：我要最新的鋼彈模型！

「誰叫你上次不買給他，這回還不是繞了一圈？」毛利元就整個人靠在對方懷中，那是他的專屬位置，孩子們都不能跟他搶。

「那東西很貴，而且小孩子玩什麼模型……。」長曾我部也順勢從後方攬著對方的腰，在頸間蹭了蹭。

「我明天就把你那些收藏全部扔了。」

「老婆大人對不起！我明天馬上去買！」

「哼。」

翻到下一張，比剛才整齊許多的字跡已經學會不少漢字，然而真正讓毛利元就驚訝的，是那哀傷卻又莫名好笑的願望：

隆元想要媽咪抱抱……

「你這媽媽實在是……隆元好可憐喔！」

嘴上雖這麼說，但長曾我部心知肚明，毛利元就喜歡欺負隆元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好玩，歸咎於小時候常被哥哥毛利興元捉弄的關係，另類的移情作用罷了。

但為什麼對小信親就不會呢？道理很簡單，因為小隆元太好欺負了，只要捏那軟軟的臉幾下便會嚎啕大哭，反觀小信親則冷靜地不像個孩子，僅對哥哥露出暴躁的一面。

他們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到底像到誰，總而言之，小傢伙們的個性絕對和外表所相似的父母成不了正比或反比。

「難得聖誕節，你就讓隆元開心一下嘛。」

不理會對方在自己身上磨來蹭去，毛利元就看著小隆元的願望，聰明如他，似是想到什麼般地笑了笑。

「明天下班就去買吧，我要睡了。」

可以讓孩子開心，偶爾過個聖誕節也不差。

然而，正當毛利元就躺下身準備就寢時，某人突然整個撲了上來，毛利元就大吼：「你幹什麼！？」

「元就，剛剛一直在暗示你竟然都沒發現，枉費我們在一起那麼久……。」

「白癡！我今天加班明天也要早起，沒力氣陪你發情，滾！」

「不然你睡你的我做我的，兩全其美多棒。」

「野蠻人，敢碰我今晚就去睡客廳！」

毛利元就一陣惱怒，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長曾我部之前這麼堅持要和孩子們分房了。

◇◆ ◇◆ ◇◆

今年的聖誕節在星期一，第六天魔王總裁織田信長基於佳節團圓的原因，全體員工休假一天。

平時非常會睡的小信親難得早起，將哥哥搖醒後兩人跑到客廳，摸著大友宗麟送的聖誕襪，裡頭真的有東西！

「模型！爸比你看，聖誕老公公真的送我模型耶！」

長曾我部和毛利元就今天也特地提早兩個小時起床，這對後者而言並不是難事，反觀長曾我部，可是花了三個鬧鐘，最後還是被毛利元就打醒的。

「臭小鬼，算你幸運！」

長曾我部將小信親抱起，難得看這小子笑得那麼開心，他的睡意也消去不少。

看著大長曾我部和小長曾我部玩成一團，毛利元就將視線移到小毛利上，走上前蹲下身問：「隆元拿到什麼？」

媽媽主動還關心讓小隆元有點嚇到，但還是乖乖回答：「綠豆糕。」

雖然是笑著回答，但毛利元就還是看得出，和自己同樣的琉璃色雙眼有著許多的惆悵、失落。

「怎麼，不喜歡嗎？」

「沒有……。」

小隆元揉了揉雙眼，他就算年紀小，也知道什麼樣的氣氛能不能哭，但對一個七歲的小孩子而言，忍住淚水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實小隆元很高興，雖然和自己預期的不同，但結果是第二喜歡的綠豆糕已經很好，只是…只是……

突然，他整個人被懸在空中，小隆元還來不及反應便眼睜睜看自己的雙腳離地面越來越遠，坐在手臂、靠在胸前，他抬起頭，那股獨特的香氣再次撲鼻而來。

「媽咪！」

實現了，實現了，小隆元的願望實現了！他在媽媽的胸口前蹭呀蹭，笑得嘴都合不起來。

「媽咪給隆元抱抱了，隆元最喜歡媽咪！嘻嘻！」

毛利元就笑了笑。長曾我部說過，隆元是全世界最能創造奇蹟的小孩，畢竟在一起這麼久，他還沒看過能讓毛利元就笑得那麼頻繁的存在。

「既然願望實現了……」毛利元就原先摸著隆元的手突然將那一盒綠豆糕搶去，「這就送我吧。」

「媽咪！」

原先的幸福畫面瞬間破滅，小隆元小手抓著盒子的另一端，哭喊：「這是隆元的聖誕禮物！」

「那我就不抱你了。」

「不要！隆元要媽咪抱抱！」

「不可以貪心，否則明年就沒有禮物了。」

「嗚嗚…隆元要媽咪……。」

親眼目睹白癡哥哥的一舉一動，小信親抬起頭，對長曾我部說：「媽咪真的很喜歡隆元呢。」

「爸比媽咪都很愛你們啊，怎麼？吃醋了？」

「沒有，信親知道媽咪表達對我們的愛是不一樣的。」

「哈，信親真的很聰明啊。」

長曾我部摸著小信親和自己同樣的銀白色頭髮，也暗自拍下了大小毛利這難得的畫面。

「爸比，上次宗麟哥哥有教我們一句英文，要在今天跟你們說喔。」

「哦？是什麼？」

長曾我部彎下身，小信親湊到爸爸耳邊，以著燦爛的微笑說：

「Merry Christmas！」